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钢琴三部曲

●连载五
1998-10-11 来源:生活时报 沙瓯 我有话说

不料小柚只看了四五集便拂袖而去,钻回自己屋里读史书。问她为什么不看了,她还缺少把感性认识上升为理性认识的能力,说不出理由,只会用澳洲话说:“那些人SUCKS(俚语,用来形容最糟糕的人和事),那些人DISGUSTING(令人讨厌)!”

心地单纯的小柚只知道这部剧与她的博爱宗旨大相背谬,却不能理解“文化大革命”给人们心灵带来的创伤如何殃及下一代,更不能理解地域性的群体心态,要说清这些问题得讲半部中共党史,只好自己坐在电视机前一把鼻涕,一把泪。

灾难和奇迹

在中国,小柚最宝贵的是一本日记,从离开悉尼机场的那时起,她的每一个行动,每一点感想都记入了日记。她把她所参观过的名胜古迹的车票、门票和图片解说都贴在日记本上,还抄下了所有的英文介绍,不久就记了厚厚一本。

从山东回京的火车上,她又连夜记下当天的事情才睡觉,第二天一早起来,竟忘记放在上铺的日记本,直到下午才想起来。那天是大年三十,北京站人海茫茫,火车来往穿梭,找回那个小小日记本的希望如大海捞针一样渺茫,在我给北京站打了令人失望的电话之后,小柚眼泪汪汪,一直无话,年夜饭不吃,春节晚会节目不看就上了床。我安慰她明天亲自去北京站找,她绝望地说:“不用找了,那么大一个中国……”

年初一一大早,我拉着小柚直奔北京站站长值班室,直截了当地问从火车上清除的垃圾放在什么地方,我们已经抱定了把北京站所有垃圾箱翻个底朝天的决心。值班员笑了:“每天有几大箱垃圾,当天就清理掉了。再说一个垃圾箱有半间房子那么大,你怎么翻?”又说:“每早从济南来的78次,都是同一辆火车,你不妨去车上找找。”

我们抱着一线希望奔向济南来的火车,在第七车厢,为了强调失落的本子多么重要,我对列车员讲那是记满重要资料的外宾的本子。列车员小姑娘不慌不忙打开抽屉,彩色的日记本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,立时小柚眼前一片金光灿烂,一声尖叫,扑将过去,“外宾”露了馅。列车员笑道:“是你的呀,我还真以为是哪个外宾的。你的英语学得真好。”

小柚每天的日记都有一个标题,丢日记那天题为“ADISASTER(一场灾难)”,找到日记那天题为“A MIRACLE(一个奇迹)”。日记本的失而复得,是小柚对中国留下的最好的记忆。

小柚比我先一个月独自回澳洲,一到悉尼就打电话给我:“妈妈,我在飞机上交了6个朋友,都是澳洲大人,他们给我留下电话和地址,让我去玩,还有一个住在塔斯玛尼亚,她约我假期去度假。”和澳洲成人交往,小柚和其他澳洲孩子一样,自信和平等,但是为什么她在中国一句话都不敢和别人说呢?一位她新交的大朋友告诉我:“你的女儿非常的AUSTRALIA(澳大利亚),比我还要AUSTRALIA。”我说:“我很糟糕,她是中国人。”她说:“为什么?要知道,她是生活在澳洲。”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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